贏家定規則 教改的階級命運

【聯合報╱邱天助/世新大學社會心理系教授(新北市)】

這世界可分成兩種人,一種是訂立規則的人,一種是順應規則的人。在台灣,教改往往是優勢階級依其階級利益所設立的競技場,他們不斷訂定規則、修改規則,而弱勢階級只能依附遵循,最後總淪為輸家。

從大學「多元入學方案」,到十二年國教所強調的「適性揚才」,優勢階級不斷設計出一種更精良、更細緻的社會篩選機器,做為選才和舉才的評斷標準。不幸的,在這套機器的篩選過程中,弱勢階級往往成為掉落坑底糟粕的犧牲者。

從發展心理學的觀點,性向、興趣和能力的發展是一輩子的事,而且和個人生命境遇息息相關。以國中生而言,多數弱勢階級子弟,或許從來沒彈過鋼琴,也沒拉過提琴;不知梵谷、不識莫內。當優勢階級的孩子忙著參加國內外夏令營,念英文、學才藝、當志工的時候,弱勢階級的子弟卻需為了幫忙家計,正在剝蓮子、挖牡蠣,賺取微薄的工資。

十多歲的年紀,她/他們很少有機會充分探索自己的性向、興趣和能力。因此,對許多弱勢階級孩子而言,選擇職業學校,是「命」,不是「性」;不是興趣,也不是能力。

由於視野所見、經驗所限,在她/他們年少空白的世界裡,沒有醫生、沒有律師;沒有音樂家,沒有藝術家,當然也沒有物理學家或生物學家。她/他們往往無力選擇強調數理、生物、人文或音樂特色的高中,而去選擇開設美容、餐飲或汽車修護的職校,為的是習得一技之長,往後可以養家活口。因此,過早的教育分流,往往只是限制她/他們未來的能力發展與生命機會,不一定是好事。

事實上,分流教育只是遷就當前人力規畫的需求,其教育理念仍然具有高度的爭議性。尤其,當個人學習在高中就受到課程、學科結構的制約,很難充分自由發展自己的興趣與能力;況且,當學校教育進行學門的分割,更容易使學習變得支離破碎,無法提供整全性的意義與價值,讓生活中的語言、知識、建築、勞動、信仰、價值協調一致,互為佐證、互為滋養。

從教育社會學的觀點,優勢階級所進行的教育改革,往往是為確保階級利益的再製。在這次十二年國教的爭議中可發現,優勢階級並非不顧升學,他們所爭鬥的只是誰最有資格,或以何種優雅的姿勢,進入「明星高中」,或「優質學校」,希望提早取得「頂尖大學」的入場券,繼續鞏固「頂尖大學」的階級傳承與神話流傳。

雖然世界排名不怎麼樣,但在名校光環籠罩下,台、清、交至今仍是台灣社會普遍性的「貨物崇拜」(cargo cult),一種帶著聖餐色彩的供奉儀式。就像一九四○年代,流行於美拉尼西亞群島的一種祭禮。這種祭禮使其狂熱的信徒深信,只要裸身繫上一條黑色領帶,神就會乘船而來,帶給每個人一台冰箱、一條褲子和一台縫紉機。然而,這種神話並非只是穿鑿附會,在現實社會上恐怕也是如此。環觀當今政、經、社界的顯要人物,非名校畢業者幾希。

憑心而論,優勢階級的利益再製是人之常情,並非罪惡。但在教育改革的大道中,能不能為弱勢階級的孩子留下一條活路,則是道德的問題。尤其,政府更不能用國家的力量,透過教育惡化窮人的命運循環。

 

這一篇文章值得我們省思,「競爭」所帶來的意義?

我們都知道,資本主義強調的是競爭,從孩子的學業競爭,到企業的訂單競爭,甚至於到國家的軍備競爭。但我們卻經常忘記問自己所爭之物,本質何在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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